9. 屈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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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春不是个适合打猎的时候。”
奥蒂莉亚说这话的时候正纵马越过一条狩猎场里的沟渠。她回过头望望身后，加特契纳宫已经变成了小小的影子，他们为了打猎走得可真够远的。但这一片的景色美妙极了，高耸入云的云杉环列四周，潮湿的土地上还余留着发黑的残雪。融化的雪水从树枝的顶端滴滴答答落下，敲打着水洼上未化的坚冰。低垂的蓝天上飘浮着团团的白云，让人看去只觉得心旷神怡。
亚历山大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并非是为了打猎，而是为了向这不解风情的美人炫耀炫耀自己的孔武有力。他早就盘算好了，眼下这个时节正是熊冬眠结束，出没森林的时候，如果能碰到一只，还不把这娇滴滴的美人吓得扑进自己怀里梨花带雨吗？看着奥蒂莉亚包裹在紧身猎装里纤细紧致的腰肢，他不禁咽了咽口水：“但现在正是猎熊的时候。俾斯麦夫人害怕熊吗？”
“熊有什么好怕的？”
奥蒂莉亚乐颠颠的，简直想要在马上跳起来了，“要是真碰到了，您可千万别插手，看我不把它打出几个窟窿！”
“夫人可不要夸下海口，不然待会真碰到熊吓哭了怎么办？”
沙皇调侃着奥蒂莉亚，却不料后者忽然举起枪，看样子还是瞄着他的方向。他顿时白了脸，一声“护驾”险些喊出口，“俾斯麦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嘘！”
奥蒂莉亚端着枪，目光炯炯地瞄着沙皇的身后。在他身后树林的小径里，一只有着宽额头和短秃耳朵的野兽正缩着头爬行着，黑漆漆的眼睛正盯着这一行人。奥蒂莉亚稳稳地瞄准着，被夹在中间莫名其妙的沙皇只觉得自己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嗷！”
伴随着一声狼嗥，那只潜伏已久的灰狼从树林中猛地扑了出来。它大概是饿了许久，不然绝不敢如此贸然向人进攻。而瞄准多时的奥蒂莉亚毫不犹豫地一扣扳机，枪击声和狼嚎声几乎是同时响起。亚历山大感觉那一颗汗滴已经顺着貂皮帽子流了出来，在往自己的胡子里流去。
“呜……”还在空中的狼发出一声凄惨的哀鸣，扑腾一声落在了地上。它拖着受伤的后腿，吐着紫色的舌头，哀哀地准备向着旁边溜走。不过奥蒂莉亚没给它这个机会，她干脆利落地跳下马，举起枪照着狼的嘴巴又开了一枪。看到它趴在地上不动了，她才回头朝沙皇微笑：
“陛下看这狼皮还挺完整的，颜色也很好，您要不要拿来做个袄子什么的？”
“我不要，您自己留着吧。”
亚历山大的表情堪称哀怨：这还是个女人吗？看看这利落的枪法，再看看这心黑手辣的利落劲儿，感觉比个常混在猎场的男人也不差什么了。不过熊和狼还是不一样的，恐怕她看到那人立起来的熊就会吓坏了吧。亚历山大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暗自认为，奥蒂莉亚在床上必然也如现在这般野性难驯，一时间他又心痒难耐起来。
奥蒂莉亚本来也就是和亚历山大客气一句，她早就盘算着用这新剥下来的狼皮打发伯恩哈德呢。毕竟人家又是帮她打理庄园，又是给她寄苹果马铃薯的，再不回点礼物仿佛说不过去，现在现成的礼物还不用花钱。她得意洋洋地把可怜的狼扔给紧随的侍从，笑嘻嘻地看着沙皇：“要是再能打头熊，那我就又解决了一份礼物了。”
亚历山大被奥蒂莉亚那笃定如探囊取物般的轻松口吻气得笑了起来：“话说得这么大，也不怕闪了舌头，小心待会看到熊就哭鼻子。”
“明明是陛下刚刚看起来要哭鼻子了。”
奥蒂莉亚的话让陪同狩猎的其他人都抽了一口冷气，要知道他们的君主可不是脾气温和的老好人。哥尔查科夫偷偷在马上踢了奥蒂莉亚一脚，让她收敛点，后者只好不情不愿地把脸上太过得意的神情隐去。
“俾斯麦夫人，您可真是……”亚历山大咬着牙，在心里发着狠，发誓等得到奥蒂莉亚时，非得把她在床上弄得哭出声才好。他一夹□□的骏马，气呼呼地向前跑去。哥尔查科夫无奈地朝奥蒂莉亚摇摇头：
“俾斯麦夫人，您这可有点过分了。”
“陛下也真是小气，您说我把狼肉送给他赔罪好不好？”
奥蒂莉亚的话把哥尔查科夫也逗乐了：
“我的好夫人，敢情您这一头狼还要送出两份礼吗？”
“那就等我再打到驼鹿什么的送给陛下好了。”
奥蒂莉亚重又开心起来，她笑眯眯地纵马向前，准备好好娱乐一番。
亚历山大憋着气，想要打到几头猛兽，最好是能打到头熊，好在奥蒂莉亚面前炫耀炫耀，证明自己的阳刚之气。谁想到今天他的运气不够好，转了几圈都没发现什么大型的猎物，只能打了几只兔子回来。最后还是靠着陪猎人员的鹿哨和呦呦的呼喊才唤出几只驼鹿，让沙皇过了把打猎的瘾头。就这样，奥蒂莉亚还顺手一枪，从沙皇本就为数不多的猎物里抢走了一头鹿。看着她那几乎要扬到天上的眉毛和洋洋自得的劲头，亚历山大都想一脚把她从马上踹下去，省得她在那里耀武扬威。
“或许是因为我们人太多，太过集中，吓到了那些猎物。我看我们不妨暂时分开一阵，各自打猎，待会再到这儿会合。”
实在不想看奥蒂莉亚炫耀的沙皇干脆来了个眼不见为净，他让哥尔查科夫留下来陪着奥蒂莉亚，又指派了一名上校给他们以为护卫，然后便与他们分道扬镳。而奥蒂莉亚还朝他喊着：
“那我们就来比赛吧陛下，等会合的时候看看谁的猎物多！”
“夫人今天运气好，可也不该这么欺负陛下。”
看到沙皇一行离去，哥尔查科夫摇着头不赞同地看看奥蒂莉亚，后者讪讪地笑笑：
“这算哪门子的欺负呀？我就是好久不打猎，有些过于激动了而已。”
“总要给君王留点颜面，”哥尔查科夫微微一笑，和奥蒂莉亚边骑马边说起了即将到来的夏季，“等到入夏，您就该去旅游一番了。在俄国，没有人会留在城里度过夏天，要么是去四处旅行，要么是去城郊的别墅逗留。”
“我想我应该去莫斯科一趟，我还没拜访过那里呢。”
奥蒂莉亚对此早有盘算。
“莫斯科当然是值得一去的，那也是帝国的枢纽之一，还有许多的名胜古迹。”
哥尔查科夫愉快地向奥蒂莉亚说起了莫斯科的风貌。他对奥蒂莉亚的态度素来是尊重且热情的，虽然似乎有一点热切过度的虚荣，但奥蒂莉亚感觉他是把自己当做一位年轻的同行来看待的。因此她格外喜欢和哥尔查科夫相处。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一时间忘记了是身处猎场，直到负责护卫他们的上校发出一声懊恼的诅咒才让他们回过了神：“该死的！那是熊！”
“什么？”
奥蒂莉亚和哥尔查科夫顿时回过了神，他们拎着枪朝上校手指的方向看去，赫然看见一只毛茸茸的熊。那只熊可不是一只小熊，而是一只正值壮年，富有战斗力的熊，虽然因为冬眠而变得干瘦嶙峋，但这反而刺激得它急于去寻觅猎物。它朝奥蒂莉亚他们的方向抽动着鼻子，凹陷的双肋兴奋地鼓动着。它嗅到了猎物鲜美的气息，呼吸顿时变得贪婪沉重起来。
“糟糕，我们在下风口，被它发现了！”
上校脸色剧变，他们只有三个人，对付一头因为冬眠而饥饿难耐的熊，即使有枪在手，仿佛也没有十分的胜算。如果他们处于上风口，还可以趁着熊没有发现偷偷逃离，但现在已经被发现了，马儿在林中的速度可难以和熊匹敌。他又看了一眼奥蒂莉亚，说是三个人，其实是两个人，一个女人基本没什么战斗力，能做到不昏厥不尖叫不添乱就是万幸了，这下恐怕更没有什么逃脱的可能了。
奥蒂莉亚兴奋地捞起枪，一扭头发现哥尔查科夫也捏着枪严阵以待，神情严肃，手指发抖。奥蒂莉亚有些奇异：“您这么紧张吗？以前没有猎过熊？”
“虽然我是个俄国人，但猎熊还是第一次，”哥尔查科夫苦笑了一声，总觉得自己今日有命丧于此的可能。这时他忽然想起奥蒂莉亚之前猎狼时那潇洒利落的枪法，心里稍感安慰，“夫人之前在普鲁士猎过熊？”
“没有啊，这是头一次呢！”
奥蒂莉亚笑呵呵地回答说，哥尔查科夫顿时感到心头的大石咣当一声直坠入胃里，他默默端起枪，脸色发白，看得奥蒂莉亚都于心不忍，“您要是害怕就算了吧，感觉您快要晕过去了似的。”
“我只是想死的有尊严一点。”
哥尔查科夫难得失态地大叫出声，一个从来优雅的人有资格在生死关头失态一回的。但他的叫声刺激到了觅食的大熊，它仿佛把这看做了某种进攻的信号。于是它四脚着地，开始朝奥蒂莉亚他们的方向奔跑起来。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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