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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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自然是不愿对奥地利采取坚决的反击的。他对战争的想法不感兴趣，在激进分子眼里他这就是软弱的表现。他们哀叹说：“果断的对外政策，总是由于国王的阻止而落空。他在战争思想面前发抖。”
当罗恩把议会的意思告知国王后，威廉显然大为不满：“他们为何如此好战？他们已经从温和的自由派进化为激进主义者了吗？”
“我想陛下要坚定决心，议会这个样子，我们不排除把强硬手段考虑在内。”
罗恩这样说的目的只是为威廉打气，并不打算真的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毕竟革命的先例历历在目，他不希望激起人民的激变。
“战争？为何要引起战争呢？我已经是个老人了，难道我要满身鲜血地去见上帝吗？”
威廉还沉浸在忧伤的情绪中，罗恩费了许多力气才把他的注意力拉回到议会问题上。
“请您恕我直言，造成眼下局面的一个重要原因，您不觉得，无论是议会还是内阁，自由派所占的比重都太高了吗？进步党也不脱自由派的窠臼，只是更为激进而已。”
想要把自己的人推到合适的位置上，那相应的，就要有人腾出地方。如果没人肯让位，那就掀翻桌子，让一切从头来过。
“这的确是个原因。”
威廉也对这个标志着自己“新纪元”的温和自由派内阁不甚满意，毕竟归根结底，容克才是他最稳定的支持者，他心里已经有了解散议会的念头。
看到国王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念头，罗恩也就放下了心。他琢磨着要给奥蒂莉亚写封信，把她叫来给国王再见见面，争取让国王消除对她的恶感，为以后的上位做好铺垫。
“国王不被逼到绝路上是不会允许一个女人对他的宫廷指手画脚的。”
春天来临之际，在国王终于下令解散议会，重新选举之际，罗恩到底把奥蒂莉亚又叫回了普鲁士，奥蒂莉亚这次返回十分低调，完全没有任何招摇。她不顾玛尔维妮的强烈反对（“我又不是你雇的育儿保姆”），把玛丽塞给了妹妹，自己和罗恩一头扎进书房，秘密地谋划起来。
“所以就把他逼到悬崖上吧，不然我们束手束脚，无论什么事都干不成。”
罗恩对君主固然是忠诚的，但是建立在君主和他利益一致的前提下。他不介意给威廉一点压力，以便达到双赢的目的。
“但我很怀疑我们能否把他逼到悬崖上。能让君主战栗恐惧的唯有如几十年前那般暴烈的革命，可现在的普鲁士，远远没有孕育革命的土壤。”
奥蒂莉亚对罗恩的断言并不十分信服，后者却对她的话感到奇异：
“人人都说现在正是普鲁士革命的前夜，你如何确定不会爆发革命的？”
“当然是从我们的投票系统看出来的。当年的□□规定的三级投票制度是以财产税为基础的。想必你也是知道的，第一级包括纳税额前5%的纳税人，第二等级是仅次于第一级的13%，第三等级才是剩下的81%，这三级各自分享1/3的选票。而我们来看看去年年底结束的选举中，各等级有权投票的人数——第一等级159200人，第二等级453737人，第三等级2750000人，这意味着什么？”
“意……意味着，对比第一第二等级，第三等级人数最多，但投票权最少？”
罗恩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奥蒂莉亚则用孺子可教的欣慰目光看着他：
“对啊，选举还要按照划分的选区进行，有时候一个选区里根本连一个有投票权的人都没有，因为大家都没有交够税，”奥蒂莉亚哈哈大笑，“再加上一系列复杂的设定，第三等级的人几乎没几个来投票的，几次选举他们的投票率都不足20%。而革命，恰恰需要这个阶级行动起来，然而事实上，眼下随着经济发展，选举能吸引来的选票几乎都来自第一和第二等级。进步党即使再可怕，也隶属于第二等级。他们都是一群受过良好教育，富有，和王室利益息息相关的人，这些人有什么理由点燃革命的导火索，在王宫前竖起断头台？相信我，自由派永远不可能真正去革命的。”
“尽管你如此说，但自由派正在罢税。他们一日不得到军事预算的控制权，一日就不肯纳税。黑森-卡塞尔刚刚就爆发了罢税运动。他们的君主试图进行无议会统治，最终慑于民情，又不得不回到谈判桌前。那些激进自由派一直煽动民情，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把民众煽动到街头上？”
罗恩想到这里，已经有了主意，他和奥蒂莉亚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没错，那就是普鲁士的悬崖了。”
“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真正的悬崖没有出现之前，让国王相信他已经站在了绝路上，往前踏出半只脚就要万劫不复。”
奥蒂莉亚细细盘算着，“只有这种情况下，国王才会勉强同意放手一试。不过在此之前，我听说国王要改组内阁，你不要被先踢出局才好。”
“多谢曼托菲尔，我绝不会被国王踢出局。而且他亲手把搭建悬崖的材料送到了我手里。”
罗恩微笑着打开书桌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封信递到奥蒂莉亚手中。奥蒂莉亚翻转着信封，看到上面曼托菲尔的名字，假假得笑笑：
“这是曼托菲尔写给你的，我看不合适吧？”
“你我之间，交换一封信算什么，更亲密的事也不是没做过。”
罗恩轻声嘀咕着，奥蒂莉亚自然是听到了，但她低着头，佯装对此一无所知，只是专心致志盯着手里的信，仿佛曼托菲尔一时间变成了文采斐然的莎士比亚，让她爱不释手起来。等到罗恩移开了目光，她才偷偷用眼角瞄了瞄罗恩，恍惚地出了一阵神，然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继续读起了信。
曼托菲尔的信写的很简单，但里面的字句之间意味深长：“我意识到除非手握武器，否则这场战斗将毫无进展，何况我们现在正身处战斗中。如何能让陛下在个人不受羞辱的情况下，在他在位期间放弃三年兵役制？……军队不会明白这些，他们只会失去对国王的信心，这将对军队内部产生无法估量的后果……如果我们看见人头落地，没准倒能得到个好的选举结果。”
“他对暴力解决选举感到兴奋？”
奥蒂莉亚从这词句中看出了一种隐秘地愉悦，她抬眼去看罗恩，“你不会支持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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