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傍晚,沈逸馆中之事已了,正待归家,却碰见施府家人来通传,道是员外备了一席晚宴犒劳他这段时间对公子的谆谆教诲。

沈逸暗诧,不知这其中是否有甚曲折,唯有连连辞谢。

奈何那家人也受了施员外的再三嘱咐不允许沈逸拒绝,也只好殷殷恳恳地陪了无数好话。

沈逸最终苦辞不得,无奈下,只有随其赴宴。

酒席设在西花厅,平常施员外设宴款待贵客都在此处。

沈逸到时,酒席上已摆满了山珍海味,美酒琼酿,又有一排仆童侍女在席中侍候。

施员外笑容可掬,热情将沈逸邀请入席。

沈逸客气道:“承员外厚爱,沈某已是无以为报,今又无故加礼,实在令人心生惶恐。”

施员外道:“先生客气了,吾儿学业有赖先生指导教诲,这段时间竟增进了不少。今日不过区区一小酒席,只怕还不足以报答先生的恩情,先生快快请坐,只恐菜凉。”

沈逸只得就坐。席间,施员外又命管家将公子带来,敬了一番酒,说了些感谢的话,沈逸不免也谦虚了几句,又称赞和勉励他一番,施公子唯连连应诺而已。

施员外见他拘谨,便让他告退了。

施员外继续殷勤劝酒,说着那客套的话,沈逸不知施员外的图谋,只有小心翼翼地面对。

忽然,一阵环佩叮当,只见侍儿扶着施海棠袅袅婷婷而来。

沈逸并非第一次见到施海棠,在府中,他与她总是能够不期而遇,有时在回廊里,有时在厅轩内,施海棠也曾不避讳地与他交谈,偶尔还会向他请教诗书道理。

而此刻她的出现却出乎他的意料,这施员外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先生,这是小女,海棠。她一向仰慕先生的才华,便想来敬先生杯酒,施某素来疼爱这个女儿,奈何不得,唯有随她之愿罢了。”

施海棠溜着秋波瞧着沈逸,恰逢沈逸也看过来,四目相对,施海棠一颗心跳动不已,忙低下头来,少不得羞涩道了句:“先生有礼。”

沈逸微笑道:“小姐多礼。”

施海棠害羞地敬过酒,说了些凑趣的话,便由侍儿簇拥着回去了。

沈逸目送施海棠离开,而后回转脸,恰对上施员外满含深意的眸,一股不安的想法猛地袭上心头……

席间施员外仍是殷勤,酒过三巡,施员外忽然道:“先生,施某有一言请教,望先生莫觉得唐突。”

沈逸正色道:“员外请讲。”心内颇觉不安。

施员外犹豫会儿,问:“不知先生可有婚约否?”

沈逸一惊,在心底沉思片刻,方答道:“还未曾,只是……”说罢停住。

施员外忙问:“只是什么?”

“沈某虽然并无婚约在身,却已有人选。”沈逸如实回答,说出口时竟莫名松了口气。

施员外听罢皱眉,问:“莫不是今日上门来找先生的那位山野女子?”

施员外脸上露出的不屑令沈逸略感羞惭,却也不想隐瞒,“不瞒员外,正是那女子。”

施员外沉默半晌,才道:“先生,施某认为此事还需三思而后行,说句不怕先生责怪的话,先生才华横溢,他日必能登金堂玉阙,当属龙凤之辈,怎能自降身份去娶那等粗鄙女子?施某本不愿去指责一无辜女子,然事关先生的终身大事,施某不得不劝说先生两句了,本来未婚女子在大街上抛头露面就有伤风化,那女子竟然在本府大门口与看门的小厮大声撕嚷,不顾礼仪廉耻,着实令人发寒,也不知先生怎会看上那等女子?”最后一句几乎满含了故意讽刺之色。

沈逸越听脸越苍白,既觉羞愧,又有一股莫名的怒火升上心头,无法发泄,只能佯笑道:“那女子虽然是山野女子,好在性格直爽大方,且她对沈某有救命之恩。”

施员外一听,笑道:“原来是对先生有救命之恩啊。是施某错怪先生了,的确,救命之恩是需要报答,不过怎能以终身大事去报答?实在荒唐,难道是那女子以恩要挟先生?”

沈逸对他咄咄逼人的态度略有不满,却只能耐着性子道:“她倒不是那种人。只是当初她救沈某之时,事出紧急,便未顾及男女之嫌,事后觉得有些愧对她,在这世道间,女儿的名节等同于生命,若是被一些心怀叵测的人知道了,只怕会横生枝节,到时耽误了人家岂非沈某的过错?因此沈某觉得倒不如娶了她罢。”话真假参半,他自是不能告诉施员外他们早已行了夫妻之事,而有一半的原因的确是因为为了保全她的名节,另一半却是他自己都无法肯定,无法肯定他对她是否有男女之情。

施员外听罢,忽而大笑,在沈逸不解的目光之下,悠悠道:“不是施某,先生你真是多虑了,那女子既是山野出身又怎会在乎什么名节之事,而且你们又并未发生甚么不正当的关系,何谈嫁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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