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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1962年10月13日

广州---北京

长期在部队和公安工作的经历,使田之雄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今天是星期六,他托人在番禺乡下买了只乌鸡,准备明天礼拜天给老婆煲汤补补,说好今天去拿,便穿了身便装,准备吃完早餐就出门。妻子小欧因为工作忙,孩子满月没多久就上了班,身体还比较虚。

小欧热好粥,田之雄正喝着,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打开房门一看,是处里的值班员。

值班员从门缝看了一眼房里还睡在床上的老人和孩子,压低嗓门对田之雄说:“田副科长,陈处长打来长途电话,有急事,让你出个短差。”

妻子欧淑芬在市公安局工作也5年多了,对此类事情司空见惯,便说:“我去给你拿套换洗衣服,你快去吧,乌鸡我抽空去拿。”

田之雄说:“算了,出个短差,也就一两天,不带了,反正要去办公室,我带套警服走。”说罢,便拿了点洗漱用品,跟值班员一起匆匆出了门。

一出楼门,便看见一辆吉普车正等着他们,田之雄很奇怪,广胜街公安厅宿舍离黄花路的省厅办公楼也不远啊,怎么还派了辆车来接。

值班员看出他诧异的表情,边拉开车门边说:“这是陈处长交待的,直接送你去机场。”

田之雄忙问:“什么任务?去哪儿?”

值班员答:“我也不清楚。”一边说一边拿出张纸条交给田之雄:“这是民航公安局何局长的电话,你到了机场找他,他会安排人送你上飞机的。到地方就知道了。”说完,关上车门对司机一挥手:“去白云机场,走吧!”

田之雄坐在车上心里兴奋异常,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坐过飞机呢。对于去哪儿、执行什么任务,他倒是对值班员一问三不知的态度没有太多的讶异。他从事政保工作这么多年了,早就见怪不怪了。很多任务不仅不对外人说,连处里的同事也是互相不打听的。

公安工作,尤其是政保工作每天都可能遇见不同的人、不同的事,要想办法解决不同的问题,连下班时间脑子里都永远有一根紧绷的弦,准备随时应对突发事件。田之雄酷爱这一工作,不仅每天都有着与其他按部就班的行业所无法比拟的新鲜感、刺激感,更因为这一工作给他带来的无比崇高的使命感、荣誉感。他觉得每天都奋战在一条看不见的前线,保卫着国家和家人,因此,即便是经常出差在外或者连轴转地工作,他都甘之如饴,习以为常。

坐在去机场的车上,他想了想最近比较重要的几件事情,试图分析一下去哪儿、执行什么任务,心里也涌过一丝疑虑,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紧急这么重要,需要他这个副科级干部坐上飞机赶过去?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便不再费劲去琢磨了,反正有陈处长坐镇呢,多年的工作经历,让他对他的处长无条件的信任甚至有些崇拜。随着车子离机场越来越近,他的疑虑很快被马上就能坐飞机飞上天的激动冲得烟消云散。

早晨,广州白云机场没有早班航班,候机楼前显得空空荡荡的。挂着公安牌照的吉普车刚停稳,便看见楼前一个中年警察迎上前来,打量了一下坐在后座的田之雄,问到:“是省厅的田科长吗?”

田之雄赶忙下车:“是我.”。

中年警察自我介绍:“我是机场分局的副局长,姓李,何局长交待我送你上飞机。最近一班飞机是九点二十的,时间还早,我带你去办手续。”

田之雄忙敬了个礼:“谢谢李局长!”心里却直犯嘀咕:“什么任务这么神秘?这么高规格?劳烦一个副处级来送一个副科级!”

直到李副局长办妥手续,又亲自开着车直接把田之雄送到一架伊尔—18客机的舷梯旁,田之雄才知道这架客机是飞往北京首都机场的,他还从没去过首都呢。

运送乘客的转运车还未抵达,却见一辆机场公安分局的车直接送一位乘客优先登机,美丽的女空乘意识到这个乘客身份不一般,便特意给田之雄安排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上。

趁别的旅客尚未登机,空乘又笑容可掬地推来放满酒水饮料的小车请田之雄选用。头次坐飞机的田之雄又开眼了,居然还有茅台酒可以品尝,尽管他酒量不错,可也是只见过这一传奇中的美酒,从来没尝过。处于兴奋和疑虑交杂的心情中,他还是克制住请空乘倒一小杯茅台的冲动,只各拿了盒印有“中国民航”和“白云机场”字样的五支庄香烟和火柴。

坐了好一会儿,乘客才陆续登机,而且大多是干部模样的人,毕竟只有正处以上干部才有资格坐飞机出差。

当首次飞上蓝天的激动心情渐渐平复,田之雄点着一支烟,盯着舷窗外的蓝天白云,努力回想着有什么任务是与北京有关的,可想得头都疼了也没理清头绪。均匀的螺旋桨“嗡嗡”声像催眠曲一样让他睡意渐起,他掐熄了烟,沉沉睡去。梦里他又梦见了小时候拽着阿英哥衣襟一起乞讨的情景。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首都机场时,已经是午后了。与提着大小包行李的乘客相比,两手空空的田之雄显得分外显眼。他刚走到出口,便看见郭厅长的司机小张正面对旅客出口站着,拼命向他挥手。

小张:“田副科长,郭厅长和陈处长让我来接您。”

“郭厅长也在北京?是郭厅长让我来的?我们去哪儿?”田之雄吓一跳,郭副厅长可是他的顶头上司!

“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轿车疾驰在机场路上,两边的杨树和桦树已经开始落叶了,与羊城的南国风景相比,显出一派肃杀的景致,让穿着单衣、刚从四季皆绿的广州来的田之雄很不适应,但他一直处于兴奋之中,丝毫不觉凉意。

车子直接开进西堂子胡同招待所的院子,小张领着田之雄到一间客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应答,便半推开房门,请田之雄进屋后,又随手带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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