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我想要翠翠每天都亲我。

——《盟主日记》

*

柳爷爷把柳岸揍了一顿，外公在旁边看着，倒也没揍太狠，就是给个教训。

柳岸歪在地上，像条瘸腿的野狗，“你怎么不把我打死。”

“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掐死。”柳爷爷表情是柳叶儿从来不得见的恶毒阴狠。

柳岸“哼哼”两声，胸膛也随之一起一落，“不是只有柳翠翠没了爹妈，不是只有她一个可怜人。”

“不是只是她一个可怜人！”柳岸胸膛高高抬起，震声：“老不死的，你儿子瘸了腿，还死了老婆，你眼瞎看不见呐？”

柳爷爷反剪了他胳膊把他按在地上，草扫把舞出“咻咻”的风声。

“你还有爹，你儿子也有爹，你有什么好可怜！不是你，翠翠能没了爹娘？不是你，那一船的人都不会死！你老婆死也是你害的！”

柳琪元听见动静从屋里跑出来，弄堂里小门边站着，看他爸被爷爷按在地上打，手指抠着门框不出声。

“柳岸那条腿……”

柳叶儿在林翡家吃完饭，就在林翡的小床上睡午觉，小人没心事，吃得多，入睡也快，微噘着嘴，小肚子起起伏伏。

“柳岸背着他哥接私活，货上船了他哥才知道，天气不好，他哥不放心他，两口子都跟着上船，结果船到江心就下起大雨，风也大雨也大，船沉了，就剩柳岸跟另外一个水性好的船工活着回来。”

柳爷爷扔掉手里散了一半的秃头扫把，“你好自为之。”

柳叶儿转了一下电风扇的方向，免得风吹到林翡头，听见楼下有人说话，她轻手轻脚起来，悄悄打开门出去。

黄漆的窗扇半敞，泡桐树叶片在风里摇，电风扇左右摇头，白棉纱蚊帐像小船上的帆，房间内响起极细的、压抑的抽泣声。

“他两口子死八百年了，你就记着他，你只记得他！柳琪元不是你孙子，就柳叶儿是，就她是，我是你捡来的是吧？”

爷爷也来了，坐在楼下红木沙发上跟林翡外公外婆喝茶。

等两个老人走出巷子，柳琪元才跑过去把他爸扶起来，柳岸拍拍屁股说“没事”，柳琪元搀着他爸进屋。

外公劝，“好了好了老柳。”

越是刻意，身体就越是笨重，柳叶儿花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在林翡身边躺好。

“买了什么呀。”

柳叶儿握着门把手压到最底，门扉合拢，她才缓慢松开手，回到小床。

“不是我心狠歹毒啊，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翠翠她奶奶从那时候就不好了，整宿整宿哭。翠翠才五岁多，也不晓事，整天问爸爸妈妈呢爸爸妈妈呢，我们怎么跟她讲啊？”

整个白水镇的人都稀里糊涂，柳家父子到底怎么就闹成这样？

十年前那场船难，柳爷爷没向任何人透露过，现在大半截身子都入土，就剩条脖子支着脑袋喘气，他也不打算瞒了。

外婆问：“船难是不是跟柳岸有关？”

“我打的。”

下午两点多，外婆叫醒她们，“别睡了，白天睡多晚上睡不着，起来玩吧，看你外公给我买了什么。”

沉重的叹息在老别墅偌大的厅堂兜兜转转，柳叶儿把头轻轻靠在门框。

外公拉着他往外走，“回去了回去了。”

林翡睡得满背的汗，外婆拧了毛巾手伸到她背后擦，“你下去看了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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