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夫人死而复生之后,又经蔓君的悉心调养,身子也跟着渐渐地康健起来。脸色从带着病态的苍白逐渐恢复了红润,人也精神了不少,前几日还去了梨园听二爷唱戏。这些年来,一直压在二爷心上的大石头终于放下,闲暇之余,他竟不自觉地发起呆来,时常想起佛爷来梨园请他出山那天的情形。
“爷,想什么呢?”
这件雪白的裘皮披风,是二爷最喜欢的。夫人亲手替他披上,又细心地在领口系了个结,这才看着二爷笑得恬淡。
“没什么。”
外面冷,她才刚恢复不久,身子骨终究还是弱的,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二爷忙揽住她的肩膀,领着人往屋里走,边走边柔声埋怨:“这才刚好些,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瞧,手这么凉,赶紧回屋去暖和暖和。”
夫人乖巧地应了他一声,满足地赖在他的臂弯里,抬眼望着他眉宇间淡淡的愁绪,瘪嘴娇嗔道:“二爷现在有心事都不愿跟妾身说了呢。”
安顿夫人坐下,又回身拿了皮坎肩过来把她裹好,二爷笑道:“你又知道?”
“当然。”
夫人小傲娇地扬了扬下巴,顺手倒了杯热茶递给二爷:“爷在犹豫,佛爷真心实意地待我夫妻二人,爷是不是应该出山,对不对?”
端着茶杯的手在半路上顿了顿,才送到嘴边抿了口热茶,二爷貌似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抬眼看着夫人问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伸手覆在二爷的手背上,夫人低眉顺眼地轻笑道:“爷和佛爷都是做大事的人,妾身一介妇孺,不懂你们说的那些大道理。不过妾身知道,若是事情真的像佛爷所说,国破家何在?”
夫人最后的一句话,问得二爷无言以对,沉思许久,他才重重地叹口气,说要出去一趟。夫人也不问他要去哪里,只道了声“早去早回”,便让管家差人去给二爷备车。
这些日子蔓君在张府养伤,过着每天醒了吃,吃了睡,睡醒了又吃的生活,不过才短短几天,她就觉着自己已经长胖了一大圈。所以,当管家问她想吃些什么的时候,她咬着唇想了半天,才道:“吃些清淡的。”
“那让厨房给您清蒸一条鲈鱼,如何?”
“鱼啊?啧,有些腥……”蔓君抓了抓下巴,望着管家苦着脸道:“其实,我不想吃肉,也不想沾荤腥,吃点清粥小菜就好了。”
管家带着些惊讶看了蔓君许久,不太确定地重复着她的话:“不想吃肉,也不想沾荤腥?”
蔓君点头“嗯”。
“就想吃点清粥小菜?”
“嗯。”
“好,知道了。”
管家突然扬起兴奋异常的笑,边走边道:“您等着,马上让厨房给您做!马上就好,您等等啊!”
“张叔,您怎么了张叔?唉……”看着已经上了年纪的管家连蹦带跳地跑出去,蔓君抓了抓头发,莫名其妙道:“怎么了?突然就病了吗?”
吃过早餐,蔓君想去院子里走走,两名乖巧伶俐的丫环立刻跟上,又是为她披衣服,又是忙着搀扶她。惊得蔓君浑身不自在,连声追问她们为什么,两名丫环只是笑,却摇头不语。
回到房间里,推开窗子想要透透气,立刻有丫环过来帮她把窗子掩上,生怕她伤风着凉。
茶水被换成了银耳莲子羹,喜欢的糕点都被摆放在手边,出门走两步必有人扶……当丰盛却极为精致的午餐摆放到她面前时,蔓君喊住了管家。
“张叔,这是做什么啊?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的。”
管家看着她笑盈盈道:“白小姐,你胃口不好没关系,这些吃食都清淡得很,量也不多,你每样都尝尝,看看可有喜欢的,下次又让他们做就是。”
指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蔓君的手有些抖:“每……每样都尝尝?”
“是啊!”
管家热情地把几份离她稍远的菜端了过来:“来,尝尝这几样,可还合胃口?”
“呵……”蔓君笑得挺尴尬,拿起筷子在盘子里夹了一点点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抬眼就对上了管家急迫的目光,忙点头:“不错。”
管家立刻眉开眼笑,又把其他的菜挨个送到蔓君面前,注视着她把每一样菜都吃了个遍。
摸着涨得圆滚滚的肚子,蔓君倒在床上直喘气:撑死了……
门外有响动,惊得蔓君从床上弹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把房门反锁:“我想睡会儿,你们都别进来。”
吃了闭门羹的小丫环看了看手里的冰糖雪梨汤,忙应声道:“好的,小姐您好生歇着,有事的话,尽管喊我们就是。”
敷衍地应了一声,又折回床上去躺着,蔓君打量了房间一大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窗台上:要是自己从那里跳下去,有没有可能在被抓到之前,顺利逃回家去呢?
当然,蔓君的逃跑计划最终没有得到实施,一来,她觉得今天的事情确实蹊跷,她必须要弄清楚才行;二来,自己是被张启山连哄带骗请来的,没道理到头来她得像只耗子一样逃出去。于是,就在她琢磨来琢磨去的功夫,倒在床上睡着了。
天色擦黑,心情大好的张启山一路小跑着进了屋,管家忙迎了上来:“佛爷,您可算回来,赶紧上去看看吧!白小姐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下午了,谁叫也不开门。”
抬头朝楼上看了眼,顺手将帽子、军大氅取下来交给管家:“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
管家也听纳闷,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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