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大半个月后,学校休大周。

#12288;#12288;周六早上回家,踏上那条泥泞的小路,远远望见那破旧而又熟悉的院墙时,竟会莫名其妙的想到薛小桐。

#12288;#12288;想到她那冷嘲热讽的笑,那不屑的眼神,还有她那高人一等的自信。

#12288;#12288;我知道我不该去思考那些,也知道自己该看清自己的现实,但是那种压抑的情绪,却还会不自觉的让人低下头去。

#12288;#12288;更会让我眼内蒙上一层看不见的灰。

#12288;#12288;回到家,看到院里卸了满满一车的塑料瓶。

#12288;#12288;父亲见我回来,赶忙的撑着拐棍站了起来。

#12288;#12288;“爸。”我快步过去。

#12288;#12288;“回来了?快进屋写作业去吧。”

#12288;#12288;“昨晚在学校写完了,我换身衣服帮你干活。”

#12288;#12288;换了衣服,跟父亲挑选着塑料瓶进行归类。

#12288;#12288;看着这些瓶子,就想到了学校里他们给我摆了一桌子垃圾的情景。心里忽然说不出来的滋味,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了胸口。

#12288;#12288;“你班上的人,是不是都知道你是个收破烂的小姑娘了?”父亲忽然问。

#12288;#12288;我看着他那不该属于那个年纪的苍老模样,心内不免阵痛,挤出丝笑说:“没有的事,现在的学生都挺好的。”

#12288;#12288;“你不用瞒着爸。爸是过来人,你那些心思,爸也有过。”

#12288;#12288;“那您被别人瞧不起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12288;#12288;“没怎么想……”他说着手里拿着个饮料瓶子停在了那,好似在想着什么事似的,而后那深邃的目光看着我问:“菲啊,你知道什么是欲望吗?”

#12288;#12288;“想要得到的东西,想要达到的目的,那都算欲望吧。”我放下手中的塑料桶说。

#12288;#12288;“那你知道我的欲望是什么吗?”

#12288;#12288;“希望我好好的?希望我考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对不对?”我笑着回应。

#12288;#12288;“不是,我的欲望是活着。”他笑着说。

#12288;#12288;只是那笑像把刀一般的在扎住了我的心。

#12288;#12288;那刻的太阳很浓烈,照着他另外一边没有知觉、渐渐萎缩的左臂,我心里猛地被抽了一下。

#12288;#12288;“你妈跑的那年,我大冬天的没白没黑的找,把自己折腾倒了。然后住院花光了所有的钱,当时支撑着我的欲望就是活着。可是你不同,你四肢健全,无病无灾,你的欲望就不可以只是活着。”

#12288;#12288;“我的欲望就是让你以后过上好日子。”

#12288;#12288;“你那是希望,不是欲望。知子莫若父,你眼神的变化我能感觉到,也能感觉到你的欲望被压住了。”

#12288;#12288;“没压住,我会努力,我也会好好学习。”

#12288;#12288;他笑着摇了摇头,显然觉得我理解错了,耐心的解释说:“你知道吗?如果没有‘活着’的欲望在支撑着我,我早已经倒下了。菲啊,你也需要欲望,但不是活下去的欲望,而是那种内心最急迫的欲望。”

#12288;#12288;“我想挣钱,挣很多的钱,挣到让人瞧得起,我想出人头地……”我发自内心的说。

#12288;#12288;想起薛小桐趾高气昂贬低我的样子,想起宿舍里的那些舍友看我的样子,想起刘素云脸上的巴掌,我当即就说出自己的内心话!

#12288;#12288;虽然这话很物质,但是却让我忽然通透了很多。

#12288;#12288;当我以为父亲会贬低我的时候,父亲却说:“对,那种欲望就很好啊!如果你那么想挣钱,你又是个健康的人,那么你就会比别人赚的更多多。因为一个拥有强烈欲望的人,才会真正的行动起来!而不是停留在空想上面。”

#12288;#12288;“爸爸,你现在觉得收废品丢人吗?”

#12288;#12288;“不丢人。”

#12288;#12288;“不丢人?”我有点疑惑。

#12288;#12288;“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丢人,可是后来觉得凭自己的努力,不给政府找麻烦,不给部队当累赘,自强不息,丢什么人?”

#12288;#12288;“我……我在学校里看到了很多塑料瓶,收一下的话,能挣个十几块,您说我该捡吗?”

#12288;#12288;“该不该捡不要问别人,要问你自己的心。如果你不知道该不该捡,那我就敢说你还不成熟,或者你并没有看清你自己的心,也可以说你的欲望还没有变成行动……”

#12288;#12288;“我不懂。”我如实说。

#12288;#12288;“爸捡破烂这件事,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看法,但是,我不能被别人左右。干什么事情的时候要问问自己的心,我们自己的心比任何人都知道对错,爸当过兵,心里永远挂着一面党旗和军旗,爸不是在炫耀自己。爸可以不捡破烂,爸可以去上访,爸可以骗医保,爸可以跟自己的战友借钱,有很多战友都混的不错。但是,你说你爸我能去那么做吗?不能去,虽然那么做能有钱,能达成我活下去的欲望,但是那种欲望是不正确的欲望。”

#12288;#12288;“但是,应该有很多人那么做过吧?”

#12288;#12288;“对,有,世界这么大,什么人都有。有些人会骗战友的钱,会咒骂党和国家对他们不够好,因为他们的心被污染了,他们辨别不清自己的心。你爸我不靠那些手段,因为我问过我自己的心,如果我那么做了,我就对不起自己曾经穿过的军装,我就对不起屋里挂着的军旗!当我捡破烂的时候,我又问自己,我这么做是对的吗?我的心告诉我,是对的!我不靠别人吃饭,我凭自己的手干活,我苦点累点,但是我没有让自己的心被污染,我问心无愧,我这颗心到死都光明……”

#12288;#12288;光明?

#12288;#12288;“菲啊……你永远要记住四个字——‘此心光明’。我们每个人都有欲望,或物质的欲望、或感情的欲望、或者是其他的非常想要得到的东西,但是,在这些欲望升起来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扪心自问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欲望能不能放到太阳底下去,能不能被别人所理解。”

#12288;#12288;“你还是在说我捡不捡学校那些垃圾的事情对吗?”

#12288;#12288;父亲笑着说:“嗯,不过,也是想提醒你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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