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王子与公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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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伯恩哈德一板一眼地给靠在自己肩上的奥蒂莉亚念着睡美人的童话故事，奥蒂莉亚百无聊赖地晃着小脚丫，托着腮嘟着小嘴：童话故事有什么意思？现成的王子与公主眼下遍地都是。

“妈妈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呀？结婚什么的真麻烦。”

奥蒂莉亚哀怨地看了看衣香鬓影的骑士大厅，即所谓的“白厅”。今天这里正在举行王储和巴伐利亚公主伊丽莎白的婚礼，邀请的宾客最低一级也是王爵，明妮这样身份不是王室，丈夫出身低微的人能获得邀请，实属王储的一再要求。不过她只能敬陪末座，充当不起眼的配角。例如当王室成员和高官显爵们在宴席上觥筹交错时，像她那样的小人物只能在隔壁站着用餐。至于奥蒂莉亚和伯恩哈德这两个拖油瓶，连进去旁观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外面静静等候，特别是奥蒂莉亚还有还宫里失踪的不良前科。

“明妮，”然而这时，在夏洛滕堡宫的僻静处，本该在白厅里和宾客翩翩起舞的王储却抓着明妮的手，喋喋地向她倾诉着自己多年的爱慕，“我的明妮，你要记得，就算我结婚了，我最爱的人还是你。”

“您这话的对象该是新娘才对，”明妮的半张脸都落在幽微的黑暗中，掩饰了岁月的痕迹，明暗交错下细腻如伦勃朗的画，“巴伐利亚的公主可不容您轻忽。”

“这我当然知道，但她不妨碍我爱你。”

王储眷恋迷醉的神情在他手中烛火的照耀下一览无余，他眼眸中的真诚纯粹感染了他的语言，“我可以吻吻你吗？就这一次。”

能拒绝吗？显然不能。次子的死对明妮的打击是巨大的，明明该是天命之子的孩子因为小小一场感冒转成肺炎，便永远失去生命，连带着失去的还有自己的梦想。如今的明妮情不自禁地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不该轻易离宫，不该拒绝王储的爱意，其实成为王储的情妇也没什么不好。就连对已故王后一往情深的国王陛下现在都有了新欢，凭王储对自己的迷恋，自己本可以轻易达到想要的目的，现在却只能徒劳地迂回奔波。然而即使后悔，自己也再无回转的余地，当年的架子一经端起，如今连自己都受困其中，好在这样总能为自己赢得些许尊重，告诉她自己不同于其他的莺莺燕燕：“您该去吻吻新娘，今天可是你们的婚礼。”

“我当然会吻她，但你和她是不同的，”王储拉着明妮的手，如幼时般撒着娇，“就一次，一次，明妮，我的可人儿。”

“您呀。”

微微的叹息伴随着王储靠过来的唇，他长大了，不再是依偎在自己怀中的男孩，而是健壮成熟的男人。他的唇薄而柔软，时常吐出优美的诗篇和粘腻的情话，她的手轻抚上他嘴边的微涡，喃喃地呢语着。他看上去像个男人，可在自己面前依然是个孩子，他急切地啄着自己的唇，如同渴求母亲乳汁的婴儿。明妮慢慢将手绕过去，环住他的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现在知道，即使他结婚，自己也无须为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担忧。

就在王储和明妮缠绵拥吻的时候，奥蒂莉亚正扁着嘴，一脸不开心地瞪着眼前挡着自己路的人。自己只不过想趁着伯恩哈德去帮自己拿外套的空子，去找一找伊莉莎，结果就被讨厌的阿尔布雷希特王子堵在了路上。而且这家伙一听到自己是要去找伊莉莎就炸了毛：

“你去找她干什么？小胖妞，你也是想通过她讨好我哥？我告诉你这一点用也没有，伊莉莎才不可能嫁进我们家！”

阿尔布雷希特近来个子抽条般地疯长，原本就单薄的身材更是被抻成了细长的柳条枝，看上起瘦脚伶仃得风一吹就倒。

“瘦猴你让开！我才不是要讨好威廉殿下！我喜欢伊莉莎姐姐！”

奥蒂莉亚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

“不许你喜欢她！”

阿尔布雷希特顿时像被火星崩到似的，跳着脚指着奥蒂莉亚，“也不许你帮他们两个人再传信！”

“关你什么事！”

奥蒂莉亚也被气得一蹦三尺高，“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帮他们传信的？”

“我们都知道！”

阿尔布雷希特一仰头，朝奥蒂莉亚翻了个白眼。后者气急的同时也有些心虚。她是今年开始帮着伊莉莎和威廉传递信件的。宫廷里现在对伊莉莎身份的挑剔非常厉害，几乎每个人都反对威廉和伊莉莎的恋情。他们挑剔伊莉莎的父亲虽有神圣罗马帝国的册封，但并非一国之君，不能匹配王室。待后来再查出她家的头衔是几个世纪前自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处买来的后，流言嘲讽便更是汹涌而来。他们完全忽略了今日迎娶的王储妃伊丽莎白卢多维卡和伊莉莎有着同一位祖先——十七世纪的亚努什拉齐维乌亲王。因此伊莉莎不再轻易入宫，每每都是写信寄给奥蒂莉亚，奥蒂莉亚再趁着给威廉写信的时候将伊莉莎的信夹带过去。他们本以为这样做万无一失，谁想到早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那也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才不想要她那样的嫂子！宫里的人都讨厌死她……啊！小胖妞你干什么？！”

阿尔布雷希特的话还没说完，奥蒂莉亚就像小炮弹一样猛扑到他身上，小拳头对着他又捶又打！这胖妞打人真疼，阿尔布雷希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用劲把奥蒂莉亚甩开，才八岁的女孩当然不是少年的对手，扑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但她再接再厉地扑了上前，这次她的目标是阿尔布雷希特的腿。抓到，抱住，用力，咬！

“嗷！”

阿尔布雷希特顿时一声惨叫，奥蒂莉亚咬在了他的小腿上，疼得他脸都变了形。他一面抽着冷气一面拼命甩着腿，想把奥蒂莉亚弄下来，但后者死死拽着不肯撒手，反倒把他自己折腾得更疼了。

“布雷希特，你在搞什么？”

出来透气的卡尔王子闻声而来，他一看到阿尔布雷希特的惨状就乐出了声，“哟，你这是新弄了个腿部挂件？”

“别说风凉话啊，快救救我！这小胖妞发疯了！”

阿尔布雷希特对见死不救的亲哥产生了浓厚的怨念，卡尔这才笑嘻嘻地上前，把奥蒂莉亚揪了下来：

“胖妞妞胆子不小，王子都敢咬。”

“卡尔王子殿下。”

奥蒂莉亚和卡尔不甚亲近，因此行礼倒规规矩矩的。阿尔布雷希特揉了揉自己的小腿，冲过去就狠搓奥蒂莉亚肉呼呼的脸颊：

“小胖妞，你能耐了你！敢对我动手……不对，是动口！”

卡尔一巴掌拍在了阿尔布雷希特的后脑勺上，解救了被揉搓得龇牙咧嘴的奥蒂莉亚：“你才是能耐了，这么大的人，跟个八岁的孩子打架，还没打赢。”

“卡尔！”

阿尔布雷希特郁闷地捂着后脑，哀怨地白了卡尔一眼，这可是自己亲生的三哥啊。然而还没等他腹诽完，卡尔就不知从哪里摸出根小棍，啪啪啪地抽在了他的手心上，抽得他嗷嗷直叫：

“叫你再撩猫逗狗，叫你再欺负小孩，叫你再满嘴胡说，给我长长记性，再这么不长记性回头我告诉父亲和大哥，提前把你扔回军营去。”

奥蒂莉亚目瞪口呆地蹲在一旁，看着卡尔行云流水地把阿尔布雷希特抽得鬼哭狼嚎，然后还笑眯眯地走过来揉揉自己的脑袋：“替你出气了啊，胖妞妞，你就原谅他一次，不然这小子该关禁闭了。他跟你说的话你不要和伊莉莎说，记住了吗？”

“卡尔殿下，您有什么话不要和我说？”

莺莺呖呖的女声让卡尔尴尬了几秒钟，紧接着他便若无其事地收起了小棍，嬉皮笑脸地转过身：

“伊莉莎，您怎么来了？我在这儿教训布雷希特，让您见笑了。”

夜色下的伊莉莎一袭白裙，圣洁得如同皎洁的白云，清丽的月光，诞生于海波之上的阿芙洛狄忒。她唇角含笑，莲步轻移，就连卡尔都看得发了痴：“我本就是出来透透气，结果听到这里的动静，就过来看看。”

“那……那正好，胖妞妞就交给您了，我再教训一下布雷希特，省得他以后再以大欺小。”

回过神的卡尔干笑几声，赶紧把奥蒂莉亚推到伊莉莎面前。宫廷里谁都知道伊莉莎现在是他哥威廉的心头肉，奥蒂莉亚是他们的小信使，只要国王一天不反对他们的交往，他就一天不想得罪这两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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