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婚姻与愿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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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明妮从睡梦中醒来,她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先睁开眼睛打量着这古色古香却又无比陌生的环境,她还没能完全适应好申豪森女主人这个角色:两个圆柱支撑着天花板的屋梁,暗紫色的帷幕将房间一分为二,她躺在安放着卧床的壁龛形卧室的这一头,透过挽着起一半的帷幕可以看到外面黑色的釉砖壁炉,以及靠近壁炉的一面狭长穿衣镜。房间的整体色调偏于灰暗,仿佛一张古旧的油画。
这里自然是不能和宫里相比的。明妮在心里第一千次告诫自己,然后才有勇气勾住手边象牙白的细绳,叮叮当当地敲响了呼唤仆人的铃铛。
“夫人,”闻声走进来的是明妮的贴身女仆薇罗妮卡,她比明妮大几岁,从明妮还在门肯家时就跟着伺候她了。后来明妮入宫,她也一直跟随着。等到明妮出嫁,她也随着嫁给了申豪森的一个佃户布朗德,依然伺候着女主人,“您醒了。”
“罗妮,”明妮叫着女仆的昵称,在这一切陌生的申豪森里,只有她才是自己熟悉的,“什么辰光了?老爷呢?”
“已经九点了,夫人。老爷打猎去了。”
薇罗妮卡恭恭敬敬地回答说,“您要起了吗?”
“嗯。”
明妮爬起身,恪尽妻子职责地询问了一句,“他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有,老爷说等他回来和您一起吃。”
明妮点点头,趿上了白缎鞋站起身,长长的丝绸睡衣拖曳在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我知道了,罗妮,帮我去把清凉药膏拿来些,我的头有些疼。”
趁着罗妮去拿药膏的时候,明妮一个人端坐在穿衣镜前。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憔悴的素白的脸,眼底还有淡淡的青色。才刚过完蜜月,她已经摸透了自己的丈夫是个怎样的人。他固然是个温柔的好人,待人和蔼,令人快活。但这对实现自己复兴门肯家的野心毫无用,俾斯麦一家都是些乐天且胸无大志的人,老俾斯麦的四个儿子里属自己嫁的这个最没出息也最没志气。在普鲁士为对抗法国,对抗拿破仑而动员起来,男人们纷纷走上战场之际,他一个卫戍部队的中尉,竟然选择了退役回家,悠悠闲闲地过起了小日子。
想到这里,明妮把手里的一块绣花手帕都攥成了皱巴巴的一团。自己不过是为了装乖撒娇才说了几句诸如“你出去打仗我会害怕”这样的话,谁知道他竟然把军职辞了!而且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这种事关王室尊严荣誉的时刻,自己婚前费尽心力在王室面前刷的好感一下子荡然无存。现在的她往柏林写信,除了能从王储那里得到热切的回应,其余得到的都是冰冷冷的客套。这样下去,根本毫无复兴家族的希望。
当明妮收拾妥当,来到起居室时,费迪南德已经回来了。他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杖。看到自己楚楚动人的小娇妻进来,他圆润的脸上露出一个绅士的笑容,温柔备至地迎过去扶她坐下。仆人端上咖啡,他连忙接过,将其中一杯递到了明妮手上。明妮安静地道了谢,慢慢啜饮着咖啡。费迪南德坐在她身边,搓着手,笑容可掬地寻找着话题:“昨天睡得还好吗,亲爱的?”
“很好。”
明妮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她的性格一贯偏冷,这些年除了在帝后一家身上用心之外,其他人都难得得到她的些许温柔,更别说是她根本看不上眼的费迪南德了。
“那就好,那就好,”费迪南德搓手搓得更加频繁了,他盯着天花板上一块发黄的水渍发了半天呆,又盯着自己妻子莹白的耳垂出神,小小的申豪森在他眼中实在是配不上这个举止娴雅,仪态雍容的美人儿。只是美人虽美,却是个冷美人,弄得本就不善言辞的自己不得不拼命找些话题,“你哥哥是今天到吧?真的不留他住一晚上吗?”
“他都不姓门肯,算我哪门子的兄弟?”
明妮的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她这个便宜兄长是母亲上一段婚姻中的产物,和自己素无来往,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突然来访,或许是母亲让他来的吧。说起来,自己最后一次见母亲应该就是十二岁入宫前了,到现在足足六年,她甚至没来出席自己的婚礼。
尴尬的费迪南德默默地低下头喝自己的咖啡,他沮丧于不知道该如何讨美人欢心,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亲爱的明妮,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是不是觉得我不该这么早退役来着?”
“并不是,现在不在军队中或许是一件好事,毕竟可能要打仗了。”
明妮自顾自地喝完一杯咖啡,心气平顺了不少,“而且在这个时候与法国开战,实在是不明智至极。”
“我不明白,明妮,这哪里不明智了?难道波拿巴这样一个篡位者还能打过腓特烈大帝所向无敌的军队吗?”
“首先,我承认腓特烈大帝的军事才能,但倘若不是伊丽莎白女皇死的及时1,那么普鲁士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上还会是个未知数。其次,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几乎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成了疯狂好战分子,军人们倒是可以理解,他们是希望用一场胜利来重新塑造普鲁士军队战无不胜的神话。可那些小康之家的人竟然也以最狂热的热情支持战争,真是不可理喻。更加不可理喻的是他们的态度还影响到了王室,连王后都变成了一个支持战争的人。其实汉诺威这件事2,我不觉得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只是非常有损尊严罢了。莱茵邦联3也是如此。”
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明妮只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她起身走向窗前,去呼吸些新鲜空气,“说来说去,还是当时的犹豫不决惹下的祸,如果去年就答应波拿巴的要求,和法国结盟,现在的国王没准就是普鲁士皇帝了。既然错过了机会,为什么又偏偏要在法国最强大的时候和它摆出一副敌对的态势呢?”
明妮的话费迪南德是不大听得懂的,但他隐隐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于是他也跟着走到明妮身边:“国王陛下他自有决断的,你又何必操心这些国家大事?女人嘛,还是应该多关心些衣服鞋子发型什么的,要不我明天叫裁缝来给你做几件新衣服吧。”
明妮望着自己的丈夫,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还能在说什么呢?他是个好心温柔的蠢货,指望他能把眼光放得长远点是没可能了,他只会围着申豪森这一亩三分地和自己的妻子打转转。他或许是个好丈夫,但对自己一点帮助也没有。他没有政治才华,能力也不出众,所持的不过是一个略好于旁人的出身和一点薄产……想到一辈子要屈居这样一个人之下,要用敬畏崇拜的眼光时时刻刻打量他,要奉承他顺从他,以他为天,明妮就感到一阵阵窒息。她总算是有点能理解可怜的路易丝王后了,不知道王后在面对她那窝囊又固执的丈夫时,微笑背后是否藏着想要活活掐死他的心。
结束了不甚愉快的早餐,短暂的休息后,明妮迎来了她的访客——她同母异父的兄长。明妮的兄长比她大得多,两个人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只能说算个熟悉的陌生人。明妮不喜欢这个兄长,认为他毫无上进之心,居然从不想进入政界给父亲做帮手,偏偏母亲还对他百般娇惯溺爱,而对自己这个女儿视若无物。
“能一样吗,明妮?你哥哥和你能一样吗?你将来出了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哥哥可是能一直留在我身边的。”
母亲的话句句在理,令人无可反驳,却又好像毫无道理,满是漏洞。明妮这样回忆着,脸上还要对兄长绽放出一个看似温婉的微笑:
“哥哥,您来了,快请坐。”
“嗯,母亲她叫我来看看你。啧啧,真不知道你这么急匆匆得嫁出去有什么好的?看看你住的地方,别说比不上宫里,连我家都不如,我要是你,早该气得一头撞死了。”
明妮的长兄大大咧咧地往那儿一坐,两条腿分别叉向不同的方向,仿佛一把三角尺似的。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母亲可是将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了您,您家里若是还比不上我这个没嫁妆的人,那才真是要气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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