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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是我的,我乐意进去送死,你管得着吗?”

一片哗然中,人群中的赵清禾却瞪大眼,心潮莫名激荡起来,她紧紧盯着月下那道清冷身影,觉得顷刻间有什么光芒四射,直照入她心底。

那边孙左扬却一声嗤笑:“死倒不可怕,就怕半死不活,遭了殃及被抛出来,断了一双画的手,那可真是一无是处了。”

这一回,还不待姬文景开口,骆秋迟已经先一步笑道:“这双画的手会不会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人下了大注,赌我一定会输,待会可千万把裤腰带勒紧一些,别输到底裤都当了才好,毕竟这么多位女公子在场呢,污了眼睛找谁诉冤去?”

人群里的贵女们脸一红,却也忍俊不禁,个个捂嘴笑出声来。

孙左扬恼羞成怒,上前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自家妹妹一把拉住了,孙梦吟学着上回哥哥教训自己的话,做了个鬼脸道:“大哥,快别说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一片吵吵囔囔中,姬文景径直看向骆秋迟:“何时进去?”

骆秋迟把双手背到脑袋后,一身白衣俊逸飞扬,仰首微眯了眸:“不急,待到月上中天,酒气传出之时。”

说到酒气,酒气很快也便传了出来,与之同时传来的,还有萧萧肃杀的舞剑之声。

骆秋迟向姬文景示意了一个眼神,两人屏气凝神,一同踏入了院中,外头的人便纷纷凑到院门处,探头探脑,男女各据一边,小心翼翼看着里头的动静。

冷月之下,那男人果真又在醉酒舞剑,他披发掩面,一袭月白长袍,头上仅插了一只白簪,手腕纤巧灵动,风中剑如银蛇,每一寸都沾满清辉,身姿飘逸若谪仙。

“好漂亮的招式啊,不像提着剑,倒像女傅教我们的鼓上舞一样,轻盈动人……”

有女公子忍不住惊叹出声,另一头那曾经吃过亏的两个男弟子,闻言却是阴影卷上心头,恐惧哆嗦道:“师妹千万别小瞧这剑法,看起来漫不经心,红袖起舞一般,可实际上跟千万条水蛇围着你似的,密不透风,渗人不已,一抹剑光就是一道血印,逃都逃不过,谁试谁知道……”

这不,外头正窃声着,院里的骆秋迟已经掠身上前,瞅准空隙,欲夺过那男人手中的剑。

那男人依旧舞得不紧不慢,仿佛全然未将院里两个“不速之客”放在心上,只是手腕轻巧一扭,不仅避过了骆秋迟的裹挟,还冷不丁将剑向他一刺,骆秋迟猝不及防,眼中升起笑意:“有点意思。”

这人分明喝醉了酒,步伐凌乱,身子歪七扭八,看似每一剑都软绵绵,却出其不意,劲风刚烈,威力凛然,让人避无可避。

“漂亮。”

骆秋迟又一声叹道,月下与那剑光缠斗在了一起,眸中的兴致愈发浓厚。

当真是漂亮,不仅剑舞得漂亮,杀伤力也漂亮极了,完全不是个花架子。

院外众人只觉看得眼花缭乱,骆秋迟身形闪动,白衣飞扬间,竟一时夺不过那男人手中的剑,姬文景在月下早就打开了画匣,摊开了笔墨纸砚,此刻见骆秋迟起了玩心一般,不由催道:

“别玩了,你快把他头发掀开,让他把脸露出来!”

“得嘞!”

骆秋迟笑应一声,也不再夺剑,只猛然欺身上前,借着巧力脚尖一点,在那长剑之上转了个弯,反手一把探到那人身前,一把撩起他那凌乱长发,在风中冲着姬文景喊道:

“快,小姬,快看一眼!”

姬文景早有准备,说时迟那时快,迅速蘸墨提笔,手腕如风一般,行云流水,寥寥数笔画下那大致轮廓,未有丝毫凝滞。

那男人在月下一露脸,院外便响起一片惊叹之声,他们离得远,虽没能完全看清那人容貌,但还是被一股扑面而来的绝美风姿震慑到,月色朦胧下,只觉天人下凡,美到不可方物。

真正离得近的是骆秋迟,他定眸一看,有些愣了愣:“我怎么觉着,这是个女人呢?”

那男人长剑一挑,似烦躁起来,猛一刺向骆秋迟,凌乱长发又倾垂而下,掩住了一张绝世容颜。

骆秋迟一边对打着,一边还在喃喃着:“可这身子骨又分明是个男人,太奇怪了,不可能的……”

“美人不分男女,美到一定境界都是雌雄莫辨的,你快别墨迹了,再撩一眼给我看看!”

姬文景下笔不停,只以一副“少见多怪”的语气催促道,他姬家祖上就是个不择不扣的美人,一代代传下来,父辈们的画像供在祠堂里,他都见多了。

骆秋迟却在缠斗之间,依然奇道:“就算男生女相,也不会夸张到这地步,我以为你够像女人的了,哪晓得这家伙比你更甚百倍……”

“骆秋迟,我走了啊,你自生自灭吧!”

姬文景霍然打断,一双眸寒光迸射,势欲摔笔而去,骆秋迟连忙改口道:“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我嘴贱……你快看,小姬,我撩了!”

那张美人脸又陡然显露在月下,姬文景哼了声,却提笔疾速在纸上勾勒起来,那男人分明不耐,挑剑甩开骆秋迟,骆秋迟转个弯儿,闪身之间,又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缠了上来。

就在这一撩一刺间,骆秋迟动潇洒淋漓,施展巧劲,引得那男人在月下频频露脸,院外的众人也看呆了,甚至有不少人在心中喝彩起来,唯独竹岫四少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几轮回合下来,骆秋迟呼吸微喘,别过头问姬文景:“怎么样,画得如何?”

“还差一点,你再让他扭过身来,把眼睛露出来,记住,一定要全部露出眼睛来……”姬文景换了只丰山紫毫笔,抬首语气却陡然一变:“小心,你后头有剑!”

骆秋迟脑袋一偏,那男人刺了个空,杀气却紧随而来,月冷风寒,骆秋迟瞳孔骤缩:“不好,他真的发怒了。”

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忍无可忍,那剑招明显不似先前处处留情,及至此时此刻,这男人的真正功力才显露出来,如浩荡海水,深不可测,骇人之极。

骆秋迟既不能松怠,又不能当真伤到他,只能拼尽全力周旋其间,才一会儿功夫,两人已缠斗不下数百招,连院外不会武功的女公子们都打了个哆嗦,察觉到气氛明显不一样。

“怎么办,那怪人好恐怖,再这样下去,骆师弟会不会受伤啊……”

有贵女禁不住瑟瑟发抖道,另一边的谢子昀解气地啐了声:“活该,最好往脖子上划拉个口子,血溅当场,一了百了!”

话一出,女公子们齐齐怒而瞪视过去,谢子昀被瞅得一脸悻悻,还要说什么时,已有人惊声喊道:“快看!”

只见月光之下,骆秋迟咬咬牙,竟伸手抓住了剑刃,似豁出去一般,拼着鲜血四溅,猛地欺近那男人身前,另一只手将他长发尽掀,紧紧制住肩头,扭给姬文景看——

狭长清冷的一双眸,盛满万千雪色星光,再无遮挡,彻彻底底地露在了寒风之中。

“快,妈的,老子手掌要断了!”

骆秋迟痛得脏话脱口而出,冷气倒吸间,姬文景眼皮直跳:“你疯了吗,你快松开,我已经记住了!”

他手中紫毫笔挥洒不停,一气呵成:“行了,大功告成!”

☆、第三十三章:不打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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