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天边眨巴着零碎的星子,像无数双窥探天机的眼,瘆人得要紧。

阳气渐生,万物开始慢慢苏醒,四周村庄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偶尔嘹起几声狗吠。

一名妇人拉着辆发出“吱吱呀呀”声响的小板车,走过乡间碎石斑驳的泥泞小路。

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枯草上还席卷着寒霜,人走在天地间久了,连眉毛上都结了一层薄霜。

暗夜里看不清她憔悴暗黄的面容,只听见她踉跄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印在黄土里发出的声响,那声音像是生了锈的铁锁,沉闷且腐朽,伴随着她仓促的呼吸声,叩开了四合的雾气。

妇人心中焦灼不堪,村子离集市远,照这么老牛拉破车般走下去,怕是要花上两个多时辰。

板车上的两个小女孩挤着半张满是补丁的破棉被睡得正香,对正在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知觉。

开始有稀疏的灯火点缀在夜里,和天边的星子一同融进变浅的雾气中。远处的山中传来几声此起彼伏的野兽嚎叫,那声音透过空气传入耳际,愈显得夜色凄凉。

蓦地,车轮撞到了一块大石,咯噔了一下,那个妇人也不应景地咳嗽起来。随即,妇人单手握拳,顿了顿气息,却发现有温热的液体自手掌铺开来,她毫不在意地在衣裳上蹭了蹭,又将手扶上板车把手,继续行进着,如漆般的黑夜掩盖住了她嘴角渗出的血红色。

大概是因为感受到身下有动静,车上的一个小女孩突然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奶声奶气地问了句:“娘,我们要去哪里呀?”

“乖,娘今天带你们去集市上买东西,你们再睡会儿啊,一会就到了。”那妇人语气中透着虚弱,只顾着往前赶路,并未回头看她,也没有像过去般伸出手来抚摸着她哄她入睡,眼角却泛出莹莹的泪光。

心尖尖上的肉啊,再怎么舍不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几个月前,大夫就告诉她,她得了重病,要尽快医治,而彼时身上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一双女儿也还小,没什么自理能力。而现在,久病成痼疾,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家里根本揭不开锅,这村庄又贫瘠,邻里乡亲都吃不上一个饱饭,哪里又会有人收养她们。与其等着她们被活活饿死,不如赌上运气为她们寻得个好归宿。

那个小女孩也未多想,以为又是像往常一样跟着母亲赶集,便沉沉地睡了过去。车上还有另一个小女孩,睡得很沉,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露出浅浅的鱼肚白,集市上的店铺陆陆续续地开了门,寂静的长街逐渐有人声沸起。

“姐姐,娘亲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呀?”集市的一角,站了两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其中一个揪着小辫,歪着小脑袋,问另一个。

“可能要一会儿的吧,娘亲说她去买东西了,要我们乖乖地待在原地不要动,只要我们一直在这里,娘亲买完东西回来就能找到我们啦。”另一个小孩子和身旁小女孩的呆萌不同,眉宇中多了几分伶俐,颇有当姐姐的风范。

闻言,先开口的那个小姑娘不吵也不闹,只是双手环抱着腿,把脑袋搁在膝盖上,一双水灵的眸子呆滞着,数着面前来来去去的人脚。

“卖烧饼咧,新鲜出炉的热乎烧饼,不好吃不要钱……”

“包子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喷香的小米粥,一文钱一碗咧……”

叫卖声此起彼伏,一阵“咕噜”声从其中一个小女孩肚子上传来。

“姐姐,我饿了。”没过一会儿,那个小女孩又委屈巴巴地望着旁边的姐姐,揪了揪她的衣角。

那个被唤作姐姐的小女孩咬了咬嘴唇,舔了舔上面的死皮,有些无可奈何地望向她:“我也饿了。”

又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

太阳上像是笼着一层薄雾,虽然已经垂到头顶,却感受不到半丝热气。两个娃娃口中的娘亲依旧没有回来,倒是她们的停留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来往的人群对她们指指点点。

“怕又是哪家丢的娃娃吧,唉,年纪这么小,真是可怜。”

“可别碰上了人贩子,好好的小丫头,平白无故让人给糟蹋了。”

……

这年岁并不太平,时常有穷人养不起孩子,便把他们丢在了大街上。

有些大户人家心善,见着了这些孩子,便捡回去当了小厮丫鬟;也有人贩子瞅见一些水灵俊俏的小女娃子,将她们卖去了烟花之地;有些孩子年纪稍微大点,就自力更生,成了街上的叫花子;更有些孩子运气不佳,生生被饿死街头……

一番议论后,有好心人前去搭讪,打算将这两个娃娃送回去,以此劝返她们迷途的爹娘:“你们家住哪里啊?我送你们回去。”

那个姐姐见状,摇了摇头,满脸的委屈,眼含泪花,看着面前的人。而妹妹只是呆呆地问了一句:“你见过我们的娘亲吗?她在哪里?”

看来她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归处,爱莫能助,那个路人摇摇头,走了。

沈佳期本来只是出来采购的,看到路上有人围成了一圈,像是在议论着什么,便朝人缝里瞥了一眼。

闲来无事凑个热闹,大抵都是人之常情。

只一眼,沈佳期看到了有一个小女孩咬着嘴唇,眸子里尽是委屈不甘。而那双眼,灵动温婉,却也暗含风情。

沈佳期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就是她了,错不了。

而相比之下,旁边的那个小女孩耷拉着脑袋,毫无精神,只是用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木讷至极。沈佳期看了,不禁摇了摇头,心里叹了句,这娃娃不是个好苗子。

沈佳期是京都临初柳源戏班的管事,手下二三十号人浩浩荡荡,走南闯北,到遇见这一双姐妹的时候,已经名躁耿安国了。

立马有人认出了沈佳期:“哇,那不是柳源戏班的沈管事嘛,这两姐妹要是跟了他,怕是从今往后吃香的喝辣的,衣食无忧啊。”

“不过是一个唱戏的,能有多受待见,更何况还是两个女娃娃……”

这话说得虽然刻薄,却也不假,戏子在当下都是一个嘲讽的词。再者,在耿安国里,女子身份低微,是断然不能抛头露面,登上戏台的。

从路人的闲言碎语中,沈佳期也得知了一二,大概意思是,面前的这两个女孩被家人抛弃了,沦落街头,现在她们俩只得听天由命。

沈佳期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儿,打算一走了之,可脑海中回想起那双眸子,不由得又有一点遗憾,这么好的苗子,怎么能浪费了?

思绪良久,顿足,转身。

“你要不要跟我走?”沈佳期蹲在地上,问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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