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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越鸿给人浓烈压迫感的身躯前,她这么蜷成一团,缩进他臂弯中,真的太过娇小了,发若鸦羽,衬得脸色越发苍白。

在她这张脸上,越鸿见过各式各样的表情,紧张的,怯懦的,害怕的。唯独此刻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有几分雾蒙蒙、懒洋洋的陶醉。

就好像……好像一朵干枯萎败的花,逢甘霖灌溉,重新焕发出嫩艳的生命力。

越鸿愣了一会,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颌,硬生生地将这个黏在自己怀里的人给剥出来,语气阴恻恻的:“蹭什么呢?”

他的手臂环在她背部,原本最顺手的动作是沿着她的脊骨滑上去,扯她的头发,将人弄开。但她的簪子不知丢到哪里去了,黑发也全散了,才临时改变主意,去捏她的脸颊。

她的脸也是真小,水豆腐似的。他都不觉得自己在用力,指腹的粗茧已经在她颊边磨出两道淡红的印子。

还挺好掐。

越鸿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手指更用力了一点。

他并不知道,这会儿,陆鸢鸢的视野里充斥着灿烂白光,只依稀看见他的唇瓣在动。除了系统的提示音,她什么都听不见。

“叮!生命值上升中,过程中请勿移开接触口。”

……

眼见两人间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对岸那名年纪大些的锦衣宫人匆匆迈着小碎步,淌过溪水,来到越鸿身旁,躬下腰,低声劝道:“殿下,公主的模样不太对劲,脸色青白成这样,依奴婢所见,多半是中暑了。先前下马时,也不知道有没有磕到碰到,怕是要尽快给她找个医官瞧瞧……再说了,太子那边也在搜山……”

这名宫人年近四旬,面白无须,眉目和善,身形胖乎乎的,乍一看,像尊弥勒佛。他是从前在谢贵妃跟前伺候的张公公,颇得器重。越鸿十二岁后,他就被谢贵妃指派过来,照料前者的衣食起居。

越鸿剑眉抽了抽,终于大发慈悲,松开对她的钳制:“真麻烦。”

他略感无趣地站起身,冲地上的陆鸢鸢抬了抬下巴:“你们两个,把她弄回去。其他人都跟我来,继续围猎。”

“是!”另一名随侍宫人是张公公的干儿子,快步走上来,说了声“公主得罪”,蹲下来,打算和干爹一起,从一左一右架起陆鸢鸢。

越鸿不再看他们,转身就走。然而,才迈出一步,他的袖子便被一只小手死死地抓住了,因为太过用力,纤细的指骨都泛出了白,一声气若游丝的挽留传进他耳朵:“别走……”

越鸿驻足,一回头,大腿就挂上了一个人。

上一个不知死活地抱他大腿的人,早就被他当胸一脚踹飞了。越鸿脸色一黑,但目光在陆鸢鸢脸上一转,他的眼底就掠过一丝诧异。

刚才,陆鸢鸢看起来只是有些虚弱而已。可就在他转身的这半息不到的功夫里,她竟仿佛急转直下,脸色不止是青白,已经过渡成了死人才有的灰色,身子摇摇欲坠。都这样了,还不忘紧紧搂住他的腿。

张公公也看出了问题,搀着陆鸢鸢,颤声道:“殿下,公主的状态很不对劲……”

越鸿脸色阴晴不定,低头,盯了陆鸢鸢片刻,改变了主意:“算了,要死不活的样子。去牵我的马来,我亲自带她回去,这样快一点,免得父皇责怪我。”

张公公应了声“是”,忙命人将越鸿的坐骑牵过来。

越鸿单膝蹲下,直接弯腰,用肩膀抵住陆鸢鸢的肚子,将她当麻袋一样,一气呵成地往肩上一扛。

陆鸢鸢尚未说话,双脚就离了地:“……”

越鸿的肩甲又冷又硬,走起路来,硌得她胃部翻江倒海。若一路这样颠着回去,她十成十会把刚才喝的溪水连同早上吃的糕点都吐出来。无奈,挣扎数下,越鸿都不理她,擂在他背部的拳头,也像给他挠痒痒。情急之下,陆鸢鸢只好用力扯住他一束头发:“你放我下来!”

头发冷不丁被狠狠拉拽,头皮吃痛,越鸿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霎时一片铁青,侧过头,咬牙切齿道:“松手!”

他肩上的人一动不动地伏着。半晌,从他耳畔传来一道闷闷的、软和的声音:“你先放我下来,我就松手。”

“……”

双方僵持片刻,陆鸢鸢终于如愿以偿,被放了下地。

四周一片死寂。

围观了全过程的士兵们,个个都瞠目结舌。其中两三个人,没控制好表情,嘴巴张得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作为御林军,他们常年在宫中当差,也算熟知各个贵人的脾性。谁不知道,这位燕国公主名义上是未来的太子妃,实际上,地位连宫中那些掌握实权的宦官还不如?真没想到,人不可貌相,她胆子居然那么大,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尤其是,三皇子现在的脸色,真的难看得像要杀人了。

陆鸢鸢却完全无视他阴沉的脸色,站稳后,仍扒拉着他的胳膊,仿佛怕他甩手就走,仰头,细声细气地与他商量:“你能不能把我抱在你前面?别那样扛我,我太难受了,会吐在你身上的。”

她的吐息轻轻柔柔的,神情也一派无辜,但“我这是在为你着想”的意思表达得还挺清晰。

越鸿怒极反笑。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瞪了陆鸢鸢片刻,竟然还是妥协了,换了个抱法,一手揽住她后腰,一手穿到她膝下,将她横抱了起来。

察觉到周围的目光,越鸿冷冷道:“看什么看?眼珠都不想要了?”

士兵们纷纷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躲避他那刀子一样的视线。

这么一会儿功夫,越鸿的马已被牵到溪边。这匹马有西域血统,神骏无比,生得很高壮,皮毛漆黑,油光水滑,瞧见主人抱着个陌生人走近自己,竖了竖耳朵。

越鸿将陆鸢鸢推到马上,自己才翻身上马,跨坐到她后方,抓起缰绳。发现陆鸢鸢额角沁出几滴汗珠,咬着下唇,像在忍耐什么,他顿了顿,狐疑道:“你干吗?”

陆鸢鸢掀起眼皮,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今天骑马时磨伤了大腿。”

此处是琅琊山的山坳深处,要回到扎营地,路程颇远。越鸿倒是想纵马快跑,无奈,身前坐了个累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能憋着气,只觉得哪哪都不爽。

树林里乱石丛生,常年照不到阳光的石缝隙爬满深绿色的青苔。阳光被上空的绿枝筛成碎金似的光芒,落在马匹的鬃毛上。

陆鸢鸢没吭声,半垂着眼睫,看似昏昏欲睡,其实更多是懒得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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