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那个温柔过头的老头子居然去世了啊~”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先是夸张地感慨,接着尾音又欠揍地拖长,语调是一如既往的轻浮,丝毫没有悲伤的意思。

我坐在森林里最高的一棵树的树枝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四周的风景,平淡地开口道:“就算是五条叔叔你,说出这样的话我也是会生气的。”

那边的人稍微顿了一下,抱歉地说:“抱歉抱歉,别生气啦小琉璃,要不这样,我来看看你好了。”

……来看我?

我愣了半秒,反应过来后还未来得及说一声“不”,五条悟便已经出现在我面前。

“唷~”他抬手跟我打招呼。

“……”没心情的我只是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倒也不必瞬移过来吧。”

“那怎么行呢?怎么说我也是小琉璃的长辈嘛,这种时候一定要过来安慰你的。”

五条悟冲我灿烂地笑,他宽大温暖的手掌抚上我的头顶的发,将其揉乱:“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么高的地方?不寂寞吗?若是难受的话,想让叔叔抱抱,或者跟叔叔撒撒娇也是可以的哦~”

他对我张开了双臂,我却无情地将他的手挪开:“大可不必。”

“好冷淡哦。”

五条悟有些委屈地嘟起唇,指了指自己:“我可是长辈诶。”

“谢谢五条叔叔,但大可不必。”

“我说你啊……”五条悟叹了口气,跟我一起在树枝上坐下来,问道:“以后准备怎么办?继续呆在乡下?”

我双手撑着树杆,晃动着悬空的小腿,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不知道,但大概……会离开吧。”

现在自我介绍会不会有些晚呢?不过,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夏目琉璃,刚满十六岁,如不出意外,即将在下个月开学的时候入学熊本县景文古田高等学校。

但意外发生了。

我的祖父,自从父母意外去世后一直和我相依为命的祖父在前几天去世了,享龄六十八。

六十八岁。

明明还不算太老,明明还可以再多活几十年,再陪我更长一段时间的。

但他还是去世了。因为生了病。

可他却一直没有告诉我,每次我放学回家时,都笑眯眯地坐在庭院的走廊上,大腿上抱着睡着的斑,微笑着和我说话。

[今天在学校开心吗?]

[是吗?交到朋友了啊。]

[餐桌上有你爱吃的七辻屋豆沙馒头,快去吃吧,别等猫咪老师醒来后发现了。]

…………

祖父离世前的最后几日,我破天荒地恳求斑,想求他救救祖父。

斑却用它滑稽的招财猫脸做了一个冷漠的表情:[我才不救夏目那家伙呢。等他死了我正好接手友人帐,等这一天好久了。]

我知道斑在撒谎,但我气不过,还是和斑打了一架。

还是祖父一边咳嗽着一边从被褥里起身,劝阻了我们。

祖父那时左手摸着我的头,右手按住了斑的脑袋,因病而苍白的脸上,是这世界上最温柔最温暖的笑容。

“不要打架啊,琉璃,猫咪老师。没关系的。”

对他自己的生死,他说:没关系的。

…………

再强的妖怪也没办法治愈人类的疾病。

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让逝去的人重生。

斑嫌弃了祖父一辈子,觊觎了友人帐一辈子,到头来还是没把友人帐拿走。

在祖父的葬礼结束后,斑抱着酒瓶,醉醉熏熏地走到我面前,打了个酒嗝说道:“太好了,夏目那爱管闲事的臭小鬼不在了,这下本大爷能回归到从前肆意的生活了。”

我没认同他的话,只是将祖父临别前托付我一定要交给斑的友人帐递给了它。

它嫌弃地看了一眼,挥了挥肉乎乎的爪子上拿着的酒瓶:“拿开拿开,都只剩一个空壳了,我要它干嘛?”

斑转过身,背对着我又喝了一大口酒,道:“丫头你留着吧,当个念想。”

我问它:“你呢?”

斑没有立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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