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横亘眼前的浩瀚烟波已经消失不见,

触目惟有玉烛殿华丽冰冷的鲛绡帐,他深深喘|息着,

背心冷汗如滴。

“陛下?陛下?”

燕寝外又传来冯整小声而谨慎的呼唤,

他坐在御床上,终回过神。

原来是梦么……

他久久地怅然若失。

可若是梦,她是不是真的已经……

桓羡喉头一哽,

眼底泛起几许涩意。面上却什么神情也没有,声音冷静得有如经年不化的雪:“冯整,

上回我叫你扔掉的那盆栀子花,在哪?”

他问的是少年时薛稚送他的那盆栀子花。

薛稚少不更事时,

不知被哪个宫人教的,

以为那栀子便是她的本体,要好好养护着才能活。后来,

就将那盆花交给了他,让他好好养着“她”。

眸中渐渐染上风露,他看着幻影褪去后空空如也的书案,忽而没来由地想到,她那么喜欢谢兰卿,若真是谢兰卿陪她一起死在了长江里,她也不至于走得太孤单。

正犹豫间,天子已取过外袍套在了身上,眉宇如泛冷月,“摆驾,去漱玉宫。”

大半夜的把他叫醒竟为了这事。梁王一阵腹诽。面上却叫苦不迭:“皇兄您也不是不知道,长江那样宽阔,掉个人下去就跟落了根针似的!这一时半会儿臣弟哪能捞起来!”

“去把他叫来吧。”桓羡道。

因了从前刻意的布置,这座寝宫与他少年时也无什么两样。以至于他仅仅只是坐了一晌,便总能瞧见从前的桩桩幕幕。

这大半夜的,梁王指不定还睡在哪个姬妾的床上呢。冯整暗暗腹诽。

她不知天子何故来此。

是琴案边,她从他身后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蒙住他眼睛,然后故意怪腔怪调地让他猜是谁。

两刻钟后,冯整的小徒弟取回了那盆藏在废弃宫殿的栀子。

殿外夜色已深,殿内灯火通明,芳枝带领着一众宫人侍卫跪在庭下。

漱玉宫。

又是他被桓陵拦住的那次,他虽打赢了对方,却也被他的几个侍卫揍得鼻青脸肿。是她气呼呼地冲上来将那些人赶跑,又心疼地替他吹伤口,说:“栀栀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宫中可查出什么没有?是谁带她出去的?为何就那么巧,刚好有个墙洞没能补上?各个城门水门也没有查出什么端倪吗?”桓羡问。

却也懒得拆穿,径直问:“朕交给你的差事办得如何了?”

他问的是派人前去长江打捞二人遗体与船只遗骸的事。

方才梦境间的哭声似再一次回响在耳边,他回过神,再一次问久没有回应的冯整:“你扔了?”

天子的命令则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尽管生还的几率极其渺茫。

青黛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扶着木蓝,跟在了后面。

话中已有些许不虞。

此次乐安公主的消失极有可能是与卫国公世子相约私奔,不慎落入江中。既是家事,便不好公之于朝堂。因而梁王身为唯一在京的成年宗王,被委以重任,负责彻查此事。

桓羡冷冷掠他。

是书案前,她被他抱在怀中坐于腿上、被他握着手一笔一划地写她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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